惠妃本要下下一手,忽然收了势,越过棋盘附到蓁蓁耳边轻轻说:“也有人说是宜妃她……”她的话卡然而止,坐正了身子往棋盘上稳稳落下一子。
蓁蓁不置可否,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惊讶宫里会有这样的传言,打从郭贵人死时就隐隐绰绰地在传说翊坤宫这两姊妹是面和心不和,宜妃不满郭贵人在她怀着九阿哥的时候捡她的漏也有了身子,甚至还有人隐晦地暗示郭贵人死得突然,死得蹊跷。这些风言风语在办郭贵人的丧事时传得甚快,不过等她的金棺一移出宫渐渐就散了。
宫里本来就是这样,再耸人听闻的故事也很快能散,毕竟这么多的女人,就算是皇后没了过几年皇上还会再立继后,何况死的是个小小的贵人?
“这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到底没有真凭实据。”
惠妃挑了挑眉,“我看怕不是捕风捉影,而是无风不起浪。”
“哦?”蓁蓁下完一手抬头看她。
惠妃说:“我前儿在钦安殿附近遇见了宜妃,她看着像是刚从殿里出来。”
蓁蓁一听就觉得里头有戏。这钦安殿供奉的是道教的真武大帝,宫里的嫔妃们大多信佛,宜妃自打胤祺病了一场后更是常常跟着太后吃斋念佛,她这没事跑钦安殿去干吗?
“姐姐可问了她去钦安殿做什么?”
惠妃说:“我自然是问了,她紧张得很,左右搪塞了几句就走了。我看她神色奇怪就让人去找守钦安殿的太监打听了下,这宜妃不知从哪得了几张黄符在钦安殿供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那天她就是去取符的。”
蓁蓁笑说:“姐姐到底人脉广连她供了什么都能打听出来。”
惠妃失笑说:“我要真什么都打听得出来那我头一个先去打听这承乾宫那位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先前才铁树开花的。这也是机缘巧合,钦安殿的太监是个极谨慎小心的人,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事,他看宜妃拿了个密不透风的纸包来说要供七七四十九天就长了心眼,生怕她是要弄什么巫蛊之术连累他人头落地,所以等宜妃一走他就把纸包偷偷打开看了,幸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几张驱邪庇室的平安符。”
蓁蓁嘴角一勾,说:“这倒奇了,这宫里哪里来的邪气要宜妃去求符来镇呢?”
惠妃冷冷一笑,“要不我说怕是无风不起浪呢。”
蓁蓁想了想对惠妃道:“姐姐多盯着着翊坤宫吧,宜妃如今同佟佳氏闹掰了,若是我们能就此抓到宜妃的把柄那日后要对抗佟佳氏就更容易了。”
惠妃点点头,她果决地落下一子杀了蓁蓁好大一片白棋。
蓁蓁看了看局势知道翻盘无望就投子认输了。
惠妃拾着琉璃棋子,说:“你怎么了,我瞧你近来都心不在焉的,刚这一局也是下得甚为随心。”
惠妃瞧了她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又有了?”五公主出生也有小半年了,以蓁蓁的圣宠要再怀上也不奇怪。
蓁蓁失笑忙摇了摇头。皇帝近日事忙,一边是大臣们在吵嚷台湾是否应该设县驻防,一边又是黄河治理未成,忙到本应该休朝的过年都还在召见朝臣,更少在后宫走动,蓁蓁近日见到皇帝都是没说几句他就回乾清宫继续处理政务。
蓁蓁懒懒往后一靠,她想即便皇帝抽得出时间宣她,她也不知道要同皇帝说什么。从前同皇帝在一块即便不说话她也能喜上眉梢,而近来要刻意去想些高兴的事她却想不出来。除了孩子们外,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上心,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惠妃看她又发起怔,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蓁蓁叹了口气,思绪又渐渐飘远了。
她也想知道怎么了。
第129章
无论她心中有什么疙瘩, 康熙二十三年的日子依然过得飞快, 皇帝依然是宠爱蓁蓁的, 他一如往年地陪蓁蓁过了万寿节和她的生辰, 宫中的好物件也依然悄无声息由顾问行送进永和宫。
转眼便是夏季,蓁蓁畏热,皇帝更甚于她,而这一年京城热得极早,不到北巡的日子京中已经热到皇帝忍无可忍,早早就移驾瀛台避暑。然而蓁蓁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去瀛台,要不是皇帝强迫她,她怕是能窝在永和宫一整个夏季不出门一步。
起驾之日, 蓁蓁在东华门外瞧见常常的一排轿子皱了皱眉头,秋华跟随多年自然第一个感觉到了, 轻声问:“怎么了?”
“人声鼎沸。”说着她径直走向第四辆马车坐了上去。
此次北巡事关蒙古诸部, 皇贵妃、宜妃等皆在随驾之列, 宜妃善马宫中皆知,倒是不意想皇贵妃也是能上马的,连皇帝也连连赞许皇贵妃的骑术。人来人往, 等出巡到了半个月以后皇帝却觉出不对味了, 一个月以后连宜妃也觉出来忍不住和皇贵妃嘀咕了起来。
“皇贵妃娘娘,您近日可瞧见德妃来骑马了?”
皇贵妃近日骑得兴起, 哪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 不耐烦地随口说:“不曾。”
“奇怪呀……”
按说德妃不来, 皇贵妃和宜妃都是乐见其成, 现下宜妃小声嘀咕的样子让皇贵妃看着心烦觉得被搅了兴致,有些不快道:“宜妃这是怎么了?”
宜妃打量了眼皇贵妃,才讪讪然道:“扰着娘娘了,无事无事,娘娘马骑得如此好可是家中请了师傅教?”
皇贵妃点点头,宜妃自郭贵人去世后就不大在宫中走动,如今是到了塞外才有了些声音和笑容。此时倒也抓着机会夸了几句皇贵妃的骑术,好像先前同皇贵妃的那点恩怨都不存在一般。
蓁蓁则由秋华陪着正在猎场一旁尝着一盅奶茶,秋华突然摇了摇蓁蓁指着远处喊道:“那不是皇贵妃和宜妃吗?主子先前不是说她两因五阿哥的事生了嫌隙,怎么看着又好了?”
蓁蓁远眺,还正是这两人,她抿了一口奶茶不咸不淡地说:“这宫里最不缺的不就是面子上的这点情份么?尤其如今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这两人装也要装出一副和和睦睦的样子来。”她突然冷笑一声道:“皇贵妃是深藏不露,宜妃是一贯好手,赛一场有什么?拼出个上下来皇上更高兴。”
“主子。”秋华嗔怪道,“这话皇上听见又要说您醋劲大了”
“他听不见。”蓁蓁又品了一口奶茶,拉着秋华说,“这盅好,等下再去问问茶房这是谁泡的怎么泡的,奶多少,茶多少,学了来回京照样做了来。”
秋华应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补话:“您出来一个多月了,怎么连马都不上。”
“人累,没必要。”蓁蓁专心地喝着奶茶,不住地称赞,“出来一个月了就数今天这回的最佳,你可别忘记了。”见秋华一脸嫌弃地瞧着她,蓁蓁唉了一声解释道:“猎场里人多,不缺我这学艺不精的,凑什么热闹丢人呢。还不如好吃好喝,别给人去添堵了。”
“是您堵吧?”
“秋华,我本不愿意来的,你再说我可要和皇上请旨回京了。”蓁蓁说着就要任性起来,秋华被她唬得一跳赶紧转了话头,两人正说着连日来的好吃好喝,远方的号角倏地击破广袤的草原在营地里回荡。
这么大的阵势自然是皇帝带着上三旗的侍卫和科尔沁、翁牛特几个扎萨克亲王郡王一起归营,人马涌入营地时正撞上了皇贵妃和宜妃赛马,皇帝夸赞他们的声音越过青草最后落到蓁蓁所在的角落。蓁蓁淡漠地瞧着远方的人,远方的笑,只喝着奶茶默不作声。
皇帝正和皇贵妃宜妃说着,眼角却瞟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定睛一瞧不是蓁蓁却是谁。他凝神瞧了好一会儿,只见蓁蓁突然放下了什么领着人转身。
他看得失神,宜妃在旁连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心中却落了老大的没趣,再没多说两句便回营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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