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嬷嬷抹了把眼睛,靠近道:“侯爷,夫人早产了,胎儿才七个月……胎位不正,生不下来……稳婆和医娘们在想法子。如今侯爷说话,夫人只怕听不见的,侯爷不如……”
她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极虚弱的声音打断。
“侯……爷……”
床上那个没半点力气的女人,开口了。
她的手软软的,想抬起来握住他的手。
安锦南双眸赤红,与她十指交握,然后将她拥抱起来。
下巴抵在她细弱的肩头,他一闭眼,热泪就滚了下来。
“对不起我食言了。要你等了这么久,是我不对。钰儿,你别有事,否则下半生,我安锦南活着还干什么?我这辈子,就想和你过。孩子,不然就不生了。乔先生一定有办法。你稍等我,这就唤人传他……”
丰钰头脑昏昏的给他抱着,耳中听着他说的话,听不清说得是什么。可她像有预感一般,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腰带。
“侯爷……我疼……揉揉……”
生死关头,她像个年幼的孩子。软软的偎在他怀里,求一点点无用的安慰。
安锦南抹了把眼睛,哑声道:“好……”
伸出宽大温热的手掌,探入被中贴在她肚子上。
丰钰突然蹙紧了眉。
稳婆跳上前,惊喜道:“动了,动了!侯爷,夫人使劲了!能看见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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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国丧禁乐禁宴,这年的年节有些冷清。
丰郢和丰允携同妻室,低调地去了趟嘉毅侯贺丰钰生产。
院里库房堆满了各处送来的补品和珍宝,丰钰头痛地看着礼单,“韩嬷嬷,二姑娘今儿不来么?”
韩嬷嬷瞥了眼水仙,叫她把侍婢们带出去了,才低声道:“今儿崔将军上门提亲,二姑娘怕二太太气出好歹,在那头守着呢。”
丰钰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么大事儿,侯爷怎么没过去?”
韩嬷嬷抿唇含笑,朝稍间挑了挑眉。
声音放的更低,笑道:“姐儿睡着后,侯爷就一直守在那儿瞧,稀罕得不知怎么好,适才外头来客,郑管事过来请了三回都没请动侯爷大驾,一步也舍不得离开。”
丰钰抚了抚额,简直拿安锦南没法子。
她早产了一对双胞胎闺女,原以为安锦南重视子嗣会有些不悦,谁想那人简直便是女儿奴,自打回来就天天守在俩孩子身边。
这都一个多月了,瞧他闺女还瞧不够,至于这么寸步不离的么?
元嬷嬷端了补汤进来,笑道:“亲家两位爷和奶奶过来了,这会子侯在前院,因侯爷在,等通传呢。”
安锦南在屋中,他们自然不好贸然就进来。丰钰也不问安锦南的意思,扬了扬手道:“叫两个奶奶进来坐。去跟侯爷说声,叫他去前头陪哥哥们坐坐。”
这话也只有丰钰敢说,谁敢安排嘉毅侯行程?
韩嬷嬷含笑过去传了她的意思,安锦南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挪步过来,凑近捧住丰钰的脸响亮地亲一口,“闺女越看越像你,好看!”
丰钰心里翻了个白眼,见他前襟有块孩子蹭出来的奶渍,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水仙,赶紧服侍侯爷换身衣裳。”
娇嗔地看着安锦南道:“侯爷也该注意下形象,哪有大男人整天抱着孩子不撒手的?”
安锦南移步去屏风后头宽衣,含笑的声音传来:“怎地,孩子的醋也吃?你且放心,本侯到什么时候,最喜欢的都是你。”
引得两个嬷嬷和水仙小环都忍不住垂头笑了起来。
丰钰涨红了脸,给他弄得不好意思,“侯爷还说?快去吧!”
周氏和丰郢的妻子一道进来,各自问了安,说了会话儿,又逗弄了一会儿孩子。
丰钰问起家中,周氏就趁势将丰媛从宫里递信的事儿说了。“如今在陶器局,干得都是粗活儿,说受不住,想求个恩典早日放出来。这不眼看年节,心想着新君更了年号,必定有一次大赦,问能不能求你代为跟宫里说个情儿。”
见丰钰没什么表情,周氏讪讪地道:“知道你的立场也不好插手,家里没敢应,二叔的意思,叫我问问你再回她……”
丰钰冷冷一笑:“爹这是看侯爷立了功,势头比从前好,觉着自己的二闺女又能跟着水涨船高攀个好亲了?”
周氏垂下眼帘,不知答什么好。
丰钰叹了声:“回去告知他们,侯爷在外头如何得势,都与我不相干。我丰钰能在宫里伺候人,她丰媛也定可以。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上回她没给人治罪,已是我舍了脸面替她保了。是性命有关的大事我伸一伸手也还罢了,竟是因着她吃不得苦就叫我出面去求人?这是什么道理?”
周氏讪笑道:“你说的是。”
又想说些什么扯开话头,却听外头传报,说侯爷进来了。
周氏等只得离开。在门前,与一身淡青绣竹锦袍的安锦南迎面遇上。
周氏等连忙行礼,安锦南“嗯”了一声,一边迈进门,一边温声问身侧的韩嬷嬷,“夫人今儿的补药可吃了?”
丰郢的妻子怔怔看着那重新垂落的帘子。周氏推了她一把:“妹子,看什么呢?”
“侯爷和传说中……不大一样……”
周氏笑着扯她袖子,低声道:“那是对咱们大妹妹,你瞧这才多会儿,就把咱们夫君丢下了?平素在外头,侯爷冷着呢,肯跟谁说话?大妹妹福厚,这可不是谁都羡慕得来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