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里柳氏剪发掩面,为保清白,寄身尼姑庵中,只是最终造化弄人,却仍落番将之手,成为旁人的妾室,宠之以专房。
等到唐肃宗收复长安之后,韩翃四处寻找柳氏,寻到她时,便作出了一首词,托人送进柳氏手中。
这种情况,与《北平盛事》中的萧兹跟豆蔻有微妙的相似,此时侯西岭借典故而点出萧兹与豆蔻之间的遭遇,便显得尤其的精妙了。
《北平盛事》里,面对友人这个时候的问话,萧兹只是淡淡的念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一句‘攀折他人手’,道出了当时萧兹的心境。
他借此词回答了友人的问话,在他心中,恐怕‘窦曲儿’还活着,貌美如旧,可能早就落入了他人怀中,与他早就已经缘份断了。
剧本里的‘豆蔻’出身也是书香门第,从小受父母教导,读过书的,当时一听萧兹的话,自然如遭雷击。
唐代典故中,韩翃不介意妻子曾被番将所占,最终夫妻仍团圆。
可是萧兹呢?能不能像韩翃一样,体谅妻子的被迫呢?
唐代柳氏为避灾祸,为保清白,曾剪发毁形,躲进尼姑庵,最终却被番将所夺。
而豆蔻在这乱世中,为了保住清白,也曾拼死挣扎过,只是都势不如人,才遭遇横祸,遭安九昱所救,受他庇护。
江瑟正演到‘豆蔻’神情紧张,如等着萧兹宣判般,听他说出对‘未婚妻窦曲儿’的想法。
这一段十分重要,剧中的‘豆蔻’正是因为听到了接下来萧兹叹息:“哪怕活着,恐怕也如残花败柳。”,最终伤心绝望之下,才对萧兹既恨且怨的。
这是剧里‘豆蔻’的一个转折点,江瑟揣摩了好几次,找到了些许感觉,才示意拿着剧本的裴奕可以开始念台词了。
她在这一段戏中,演的都是内心戏,没有台词的,仅能靠眼神及表情,还有肢体语言表达内心的感受。
反倒念大段台词的是裴奕,她找到了些感觉,出演剧中‘豆蔻’的紧张与期待,正等着裴奕念台词的时候,他突然将剧本一扔,一下就扑了过来抱江瑟:
“萧兹不要你,我要。”
他原本坐在江瑟对面的茶几上,这会儿一扑过来,江瑟被他扑了个正着。
她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就被他扑散了。
“裴奕!”她等了半天,等他念起萧兹原本该说的台词,他念完就该她露出心碎、痛苦的表情的时候,裴奕却并不按理出牌,一下扔了剧本就扑上来了。
她被扑倒在沙发的一角,他的身影将她牢牢罩住:“萧兹不要你就算了,我要你。”
“你走开。”他原本应该念完侯西岭引用的韩翃的词后,便说:‘哪怕活着,恐怕也如残花败柳。’,江瑟推了他两下,他有些闷闷不乐:
“瑟瑟不是残花败柳。”
“这是台词,台词你懂不懂?”
他半跪在地上,双手放在她腰侧揽住,摇头:“不懂。”
哪怕明知是假的,就如她所说,这只是台词,可是他却连假的伤害她的话都不想说出来。
说完,又补充道:“就算你是‘豆蔻’,我也不会这样说的,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受了什么伤害,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而不是像萧兹。”他的语气笃定,眼神认真,显然这些话不是随便说说。
江瑟觉得这戏没法练了。
她的双膝抵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怦怦’的心跳,他还仰着头,一脸的无辜。
“要我说,侯西岭应该改成,萧兹心疼的说:‘窦曲儿不论是死是活,我都一定会找到她的。’,然后大结局,电影完了。”
他这话把江瑟逗笑了,动了动小腿踹他:
“胡说,你是编剧还是侯老师是编剧了?”
她踹人的力道不大,踢在他腿上的时候,如撒娇似的。
他一看到江瑟笑,就得寸进尺,撑起上半身想靠她更近一些:“我觉得我编得也不错。”
“别闹了。”她伸手来推他的脸,被他吵得完全没法进入状态中,先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感觉一下便散了。
她缩在藤椅的一角,“你去外面等我,不准骚扰我了。”
裴奕还不想走,但江瑟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还准备十一点之前回家,这会儿再耽搁下去,就不能再练了。
将裴奕赶到门口站着,她捡了被他扔到地上的剧本起来,再次看了一遍这一段,找到了感觉,一连试了好几遍,觉得差不多了,才准备去看自己的表现。
她起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裴奕站在外头。
先前为了防止他再进来,她将门关了,裴奕双手撑着玻璃,她先前练习了多久,他就在外头站了多久。
那模样有些可怜,她叹了口气,还是去将门打开了,他迫不及待的进来,发誓道:
“我不吵了,瑟瑟别赶我走。”
当日他说要追她,此时看起来不像是跟她开玩笑的。
某一天,当她醒来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前一直认为只是青梅竹马,在心里看成是弟弟的裴奕向她表白,以行动展现他的决心,努力想把她心里对于两人定位的关系改变的时候,江瑟就有些不安了。
他还在倒退着视频,想让她看看先前她的表演,江瑟却已经没有心情看了。
裴奕的存在感一下变强了许多,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撩了下头发,问道:
“几点了?”
已经将近十点钟了,她起身想走,裴奕有些慌了:
“再练一会儿,我保证不骚扰你了。”
她摇了摇头,“我明天还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