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机灵又熟知商逐岫性情的卿涯忙道:“商师父稍等,涯儿去买茶叶。”
商逐岫嘴角冷冷一掀,指着将将走到门口的江温酒道:“让他去买。”
“……好。”江温酒抬手抚额,到底还是转身去了。
看着江温酒转身走远,商逐岫一拂袖子,关上房门,道:“伸手。”
商青鲤知他要做什么,解开袖子上的黑色绑带,露出手腕,由着他替她号脉。
指尖拿捏上她的脉搏,商逐岫边号脉边道:“江温酒的身份你可知道?”
“…不知。”商青鲤垂下眼。
“混小子!”商逐岫眉尖一蹙,不甚满意的轻叱了一声,又有些懊恼道:“他虽然身份特殊了些,却不失为一个良配。哎…为师怎么早前没想起来这茬呢。”
这话听在商青鲤耳里,总觉得“特殊”二字,商逐岫咬的格外重。心念微动,却并未出口询问江温酒的特殊身份是什么。她想,这种事,听江温酒亲口说比旁人说要好。
商逐岫号了一会儿脉,收了手道:“看来你是服了天杀。”
“是。”商青鲤想到昨夜江温酒喂她天杀时的情形,耳根一红。
“有点用处。”商逐岫指尖叩上桌面,沉吟道:“为师也看不出你身上醉生梦死是否彻底解了,单就脉象而言,比以前好了不少。先观察一阵子再看吧。”
商青鲤神色略变,道:“师父的意思是……”
“过阵子再看。”商逐岫沉声道。
“……嗯。”商青鲤点了点头,心头一沉。商逐岫言下之意,似乎醉生梦死并未根除。
——也是,早就知道它非毒非蛊,天杀虽能解百毒,破百蛊,但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它。
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绪翻滚,不知该作何表情。
☆、四四。无处不相逢。
江温酒在茶铺里买了罐茶叶,撑伞回到客栈,便见卿涯站在客栈门口等他。
“商姐姐陪商师父去前面那家酒楼用早膳了。”卿涯笑嘻嘻一指不远处一家酒楼,道:“让我在这里候着知会你一声。”
顺着卿涯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酒楼飞檐画角,悬帜甚高。江温酒谢过卿涯,径自向酒楼走去。烟雨蒙蒙里,酒旗飘摇,旗上绣了“望江楼”三个字,字体神清骨秀。
进了望江楼,江温酒在一楼大堂里巡视了一圈,不见商青鲤与商逐岫的身影,不等小二引路,便抬步上了二楼。
二楼未设雅间,比一楼只多了几扇屏风。
时候尚早,二楼人不多。江温酒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坐在一扇窗户边的商青鲤二人。
他绕过屏风,长条形的桌上已摆了不少精致吃食,商逐岫正握着勺子惬意地吃着一碗酒酿圆子,商青鲤坐在商逐岫对面,拿了块杏仁酥小口咬着。
江温酒笑了笑,唤小二添了碗筷,走到商青鲤身旁正欲坐下,原本眼皮都不曾掀一下的商逐岫吞下一颗圆子,不满道:“坐过来。”
“……”江温酒苦笑着坐到了商逐岫身边。
商青鲤弯了弯唇,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直到用完早膳,小二撤了桌上的碗碟,商逐岫从怀里掏出一块云锦帕子擦了擦嘴,转手将帕子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斜眼看着江温酒道:“茶。”
江温酒只得吩咐小二上了壶滚水,取过桌上的茶壶和茶杯,一一用滚水烫了,打开他先前买的那罐茶叶倒了些在壶里。滚水注入壶里,洗过茶之后每人倒了杯。
上好的明前龙井,一芽一叶,汤色清冽,甘香如兰,啜之淡然。
商逐岫舒服地眯了眯眼,赞道:“茶不错。”
江温酒笑而不语。
“鲤鱼。”商逐岫又啜了口茶,道:“为师想吃糖葫芦了。”
“……师父不是嫌它酸倒牙么。”商青鲤抚额。
商逐岫手指一敲桌子,撇嘴道:“太久没吃,已经忘了它是什么味儿了。”
“……我去买。”商青鲤道。
“很好。”商逐岫夸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听话,去吧,师父在这儿等你回来。”
商青鲤偏头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怀疑这样的天里街上是否有人在卖糖葫芦。但她对商逐岫古怪多变的性情早就习以为常,又看出商逐岫是有意支开她要与江温酒单独说话,自然不会推托。
因此只说了句“去去就回”便起身离开了。
商青鲤走后商逐岫搁下手上的茶杯,脸色一肃,唤江温酒道:“少主。”
“商叔。”江温酒仍旧笑着,道:“好久不见。”
商逐岫轻轻叹了口气,道:“上次见你,还是在你及冠那年。”
他容色皎然,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出口的话里却透着些沧桑。
“商叔这些年甚少回去,是因为她?”江温酒若有所思道。
“那丫头。”商逐岫又捧了茶杯在手,啜了口茶,感慨道:“挺让人心疼的。”
江温酒听言心上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下,酸痛酸痛的。他敛了唇边的笑,没有接话。
商青鲤的过去,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谜。那晚被她手刃的孟仓,她与北楚皇室的牵扯,传书邀她重阳去遥山的人,这一切他明明是陪着她一起经历的,但始终窥不出丝毫端倪。